第59章 一生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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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月末，東京成田國際航空港。
與熙熙攘攘的候機大廳相比，特意用玻璃隔開的VIP專用通道內卻是相當地寬敞舒適。一行人從拐彎處匆匆走出，為首的那個有著在日本人裏少見的金發，瞳孔深藍，臉部輪廓深邃。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定制西裝，領帶夾上打磨細致的心形鉆石在燈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景吾已經知道了吧？”男人語氣隨意，臉上掛著的微笑一看就知道是在各種談判桌上無往不利的最佳武器之一。
助手小笠原惠美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但是有一個小問題……”她謹慎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確定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顯出任何不豫或者是不耐煩的神情，知道這是允許她繼續往下說的標志：“不二周助昨天一個人出國了，據說是參加美網青少年組的資格賽。”
“哦？”跡部景明輕輕挑了一下眉毛。美網？“景吾怎麽說？”
“少爺正在和不二周助所在的學校比賽。”小笠原遵守一個忠實助手該有的底線，絕不多說一句主子的廢話和不必要的猜測。雖然剛知道的時候她也很吃驚，但是，用遠洋巨輪在太平洋上表白什麽的，果然是跡部家的人才會做出的事情……景吾少爺我支持你！
“這樣？”跡部景明微微停頓了一下（他身後的所有人也跟著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往前走。這和他的想象稍微有點不同，雖然他對自己兒子一向有信心，但一時半會兒的驚詫也不能說沒有。現在看來，也許景吾的目光不錯也說不定……“先去公司，這件事晚上再說。”
與此同時，全國大賽四強賽，四天寶寺、立海大、名古屋星德分別輕取各自的對手，而青學和冰帝陷入了一分一分的互扳情況。單打三桃城4：6不敵忍足，雙打二乾海堂7：5拖贏了向日日吉，單打二手冢經過7：6的苦戰才打贏了樺地。而雙打一的大石和菊丸7：6勝出宍戶和鳳，最後一球是菊丸撲回去的。比分是3：1，單打一的越前和跡部直接免了出場。
“還好不二一直逼著我去鍛煉耐力……”菊丸下場以後心有餘悸，以前他根本不能想象他能挺到搶七局時還有體力打出舞蹈式網球。
“那也要英二你去練啊。”贏了比賽，青學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愉快，連乾都忍不住誇了菊丸一句。
菊丸撇了撇嘴。沒有不二明裏暗裏花樣百出地幫他訓練，他一個人哪裏有那麽強的自覺性？“也不知道不二到了沒有呢……”他望著湛藍的天際，“為什麽不二剛走一天，我就開始想他了？”
“走？”比嘉中眾人怎麽也說和青學比過一場，算是不打不相識。而且木手回去把護腕的事情一說，然後一群人去了金店，得出來的總價讓所有人下巴落地。所以聽到菊丸的話，平古場首先問了一句。
場外圍觀的眾人這次沒有發現天才的蹤跡，各個驚訝不已。知情的比如幸村，直接就沒來看，不過真田幾個人還是來了；不知情的比如白石，滿腦袋問號。現在比賽已經結束，幾個有心人已經圍到青學附近打聽消息，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齊刷刷地向菊丸行註目禮。
“不二去參加美網了。”雖然比嘉中給菊丸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差，但是後來情勢急轉直下，所以就算說他現在的語氣裏還有點不甘願，也只是因為不二送他們東西的緣故了。
木手永四郎頓悟。怪不得不二說明年可能碰不上，原來他有更高的目標。不過以實力差距來看，這件事的確在情理之中。
冰帝這邊，雖然輸了比賽，但是必須要說，大家都盡了全力，就算是輸也輸得沒有怨言。接下來的雙方握手，火藥味沒多少，倒是彌漫著一種惺惺相惜的氣氛。
“餵，那邊的小不點，下次有機會一定要比一場！”跡部站在隊頭，越前站在隊尾，所以這話基本是用喊的，所有人都側目而視。跡部大爺這又是怎麽了？
“你還差得遠呢！”越前對這種話的回答完全是一成不變的。加上跡部又戳中了他的身高，所以語氣就有點惡狠狠的。
跡部笑了。不管實力如何，他很欣賞這種進取的態度，所以他選定的部長接班人是把“下克上”掛在嘴邊的日吉。看來不二欣賞越前是出於和他一樣的原因……跡部把頭轉回來，重新掛上了不可一世的笑容：“變得更強了嘛，手冢。樺地這個對手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呢！”
手冢嘴角微抽。冰帝的跡部之前一直在把他當空氣嗎？“的確不錯。”
“還真是惜字如金啊……”跡部嘀咕了一句。周助之前怎麽會喜歡這種悶到死的家夥的？虧他還以為是個勁敵。現在看起來，一個表面隨意內心堅強，一個責任重於一切，當遷就到不能再遷就的時候，也就該是分手的時候了吧？（跡部大爺您真相了）“這次是一場好比賽，不過我不會說期待下次再見的——”想通了的跡部揚聲說道，“因為本大爺已經有了一生的目標！”遷就什麽的……他才不會讓不二遷就！
全場人面面相覷。這又是啥意思？目標聽起來不是網球吧……
當天晚上，燈火通明的跡部家主宅。管家和仆人們都屏聲靜氣地做事，因為老爺一回來就陰著一張臉把少爺叫去書房了。
“父親，如果您是為了不二的事情的話，反對的話就不用說了。”兩人沈默半晌，最後還是跡部先打破了僵局。他在考慮用自家的巨輪時就已經想到了這幅情形，那麽大的動靜不可能不引起長輩的註意。
跡部景明瞇了瞇眼睛。態度很明確，這點不錯。但沈不住氣先開口了……居然還敢對老爸說這種話，真是越來越囂張了！他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而只是問：“你知道你要為此付出多少嗎？家族的會社呢？”
“我很清楚，而且父親也和我一樣清楚。”跡部揚唇一笑，那神氣連眼角的淚痣都要一起飛起來似的，“跡部家的人從來不會在乎別人說什麽，只要喜歡的人，就一定要追到手。至於會社，股東們會更關心他們的投資回報率還是董事長的另一半？”這個問題的答案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跡部財閥並不是日本的老牌財閥，而是從跡部景明的父親跡部景仁那一代創起的。二戰後日本重建時期，許多舊財閥在民主改革中倒下了，而跡部景仁就是在這樣的經濟浪潮中抓住了機遇，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期間有老牌財閥向他拋出橄欖枝，聯姻可以給他剛起步的公司帶來雄厚的資本後盾。跡部景仁當時未婚，依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後來娶了一個在巴黎街頭邂逅的異國女子為妻。那時有很多人認為他太蠢，但是十年以後，隨著跡部財閥成為日本經濟界的新貴，這些聲音都變成了讚美。
在這樣的情況下，跡部景明到適婚年齡的時候，想給他提親的人已經超越了日本國內的範圍，幾乎可以從東京跡部財閥總部排到倫敦一平方公裏金融中心。可惜他在劍橋深造的時候已經心有所屬，也就是跡部的母親智子。論家世的話，智子只能算中下，但跡部景仁也把其他人統統婉拒了。因為他實在太受歡迎，追求的時候還頗費了一番功夫。
現在，跡部這幾句話說得如此擲地有聲，跡部景明不由得懷疑自家兒子已經為這一幕演練過很多遍了。實話說，跡部家從來就沒有聯姻的傳統，他們奉行的一貫宗旨是有能者居之。總的來說，他對兒子這樣的繼承人還是很滿意的，就是被智子寵出來了一點唯我獨尊的性格。而現在跡部的表現，不得不讓他刮目相看：十四五的少年就能有這樣勢在必得的氣勢，真是不得了啊！頭腦清醒，勇往直前，這才是跡部家的人該有的！
“看起來你是打定主意不回頭了……”跡部景明輕輕地敲著桌面，這是他思考時的常見動作。“那我應該問問，那個不二……”
“周助已經答應我了，而且他家人也支持他。”跡部信心滿滿地說。換做是幾天前，他還不能這麽斬釘截鐵；但是不二既然親口說了，那他就不會輕易反悔，自己也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
連對方的家人都搞定了嗎？跡部景明緊緊盯著兒子臉上的表情。自信囂張一如既往，還有點不易察覺的緊張，但是這裏面沒有懷疑，沒有不確定。看起來他真的必須得去會會那個叫不二周助的了……他拿起了桌上的內線電話，“小笠原，通知下去，我馬上要去紐約。”
“您這是……”跡部頓時驚疑不定。跡部景明比他想象中的還容易說服，這簡直超過了他的最好預計。但不二也在紐約，沒這麽巧吧？
“景吾，你都不準我這個做爸爸的對人選說什麽了，看一下未來兒媳婦還是可以的吧？”跡部景明站了起來，順手緊了緊領帶。他既然說了“馬上”，那就是“馬上”走。總部積累下來的事物，看起來只能在飛機上解決了。
“父親，您……”跡部還想說點什麽，但是想到他家父上說一不二的性格，又想想不二可能的反應，果斷地住嘴了。就和他父親說的一樣，一個是他爸爸，一個是他愛人，他應該對他們倆都有信心。
紐約USTA國家網球中心。
這一天晴空高照，微風習習，是個適合硬地場比賽的好天氣。由於是外圍資格賽，觀眾席上的人寥寥無幾。不二在裁判驚訝的目光和對手不可置信的表情中連下三盤，輕松解決第一輪的篩選。然後他去其他場地看了看，心裏對接下來的對手有了譜，接著自己練習去了。晚上九點，不二剛回到酒店前臺，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就迎了上去。“您就是不二周助嗎？我們總裁想要見您。”
不二頓了頓。總裁？現在這個時間，是從東京馬不停蹄趕過來的嗎？
跡部景明下榻的地方是紐約半島酒店，不二去的時候，被告知總裁在游泳，請稍等片刻。五分鐘、十分鐘、三十分鐘……一個人影都不見。這是故意給他下馬威嗎？不二默默地想，然後從沒來得及拿下來的網球包裏拿出球拍，找了個角落練起了揮拍。
“是嗎？”其實跡部景明是坐在池子邊上看文件。聽到助手的匯報，他頗有點意外。這一個真是出奇的冷靜啊……從頭到尾沒問任何關於他身份的問題，被人以游泳這種借口搪塞，居然還能靜下心練球？他啪的一聲把手裏的文件夾放下，“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孩子。”
泳池和房間只有一墻之隔。跡部景明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一道連續不斷的藍色弧線。他正想出聲，那個栗發少年已經轉過了身。“初次見面，跡部總裁，我是不二周助。”
聲音溫和，笑容完美，態度不卑不亢。跡部景明馬上為這個招呼做出了評價，不得不說，至今為止不二的表現一直在給他自己加分。“看起來我不需要自我介紹了。因為有些緊急事務要處理，所以讓你久等了。”
不二點點頭。一看跡部景明臉上的疲憊和身上完美的西裝三件套，就知道他根本沒在游泳。
“其實我只有一個問題，但這個問題我必須要當面聽到你的回答。”跡部景明單刀直入。這個孩子一點兒都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他本以為他能輕易地看透這個人，但是微笑底下的那種沈穩和冷靜卻揮之不去。這也就是說，他可以信任他的回答？“你愛景吾嗎？”他本來想問的問題是，你這樣的年紀知道什麽是愛情嗎？但是面對著不二，他完全問不出這句話。
“愛？”不二略微歪了歪頭。他設想過這種情形下跡部景明可能問的任何問題，這個也考慮過。但是一上來就是，確實讓他有點意外。“我到現在還不能確定地說那是一種什麽東西……”他苦惱地皺了一下眉，“我也知道這個回答很不可靠……或許有很多冷嘲熱諷，甚至更嚴重的問題，這都不是問題。”不二的臉上又恢覆了笑容，“我告訴了小景，無論將來發生什麽，我都願意和他一起解決，一起走下去。”
這是變相的承諾嗎？一個互守一生的約定？跡部景明震動了。不二的決心體現在走下去，而同時，他的前提是在一起。的確，感情是雙向的，不是一方願意付出就能解決的問題。一直以來，他最大的擔心不是兒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是兒子喜歡上的人不值得他那樣付出。天下父母心，作為父親，只希望自己孩子會幸福。“也許我這次真的應該相信景吾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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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吾已經知道了吧？”男人語氣隨意，臉上掛著的微笑一看就知道是在各種談判桌上無往不利的最佳武器之一。
助手小笠原惠美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但是有一個小問題……”她謹慎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確定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顯出任何不豫或者是不耐煩的神情，知道這是允許她繼續往下說的標志：“不二周助昨天一個人出國了，據說是參加美網青少年組的資格賽。”
“哦？”跡部景明輕輕挑了一下眉毛。美網？“景吾怎麽說？”
“少爺正在和不二周助所在的學校比賽。”小笠原遵守一個忠實助手該有的底線，絕不多說一句主子的廢話和不必要的猜測。雖然剛知道的時候她也很吃驚，但是，用遠洋巨輪在太平洋上表白什麽的，果然是跡部家的人才會做出的事情……景吾少爺我支持你！
“這樣？”跡部景明微微停頓了一下（他身後的所有人也跟著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往前走。這和他的想象稍微有點不同，雖然他對自己兒子一向有信心，但一時半會兒的驚詫也不能說沒有。現在看來，也許景吾的目光不錯也說不定……“先去公司，這件事晚上再說。”
與此同時，全國大賽四強賽，四天寶寺、立海大、名古屋星德分別輕取各自的對手，而青學和冰帝陷入了一分一分的互扳情況。單打三桃城4：6不敵忍足，雙打二乾海堂7：5拖贏了向日日吉，單打二手冢經過7：6的苦戰才打贏了樺地。而雙打一的大石和菊丸7：6勝出宍戶和鳳，最後一球是菊丸撲回去的。比分是3：1，單打一的越前和跡部直接免了出場。
“還好不二一直逼著我去鍛煉耐力……”菊丸下場以後心有餘悸，以前他根本不能想象他能挺到搶七局時還有體力打出舞蹈式網球。
“那也要英二你去練啊。”贏了比賽，青學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愉快，連乾都忍不住誇了菊丸一句。
菊丸撇了撇嘴。沒有不二明裏暗裏花樣百出地幫他訓練，他一個人哪裏有那麽強的自覺性？“也不知道不二到了沒有呢……”他望著湛藍的天際，“為什麽不二剛走一天，我就開始想他了？”
“走？”比嘉中眾人怎麽也說和青學比過一場，算是不打不相識。而且木手回去把護腕的事情一說，然後一群人去了金店，得出來的總價讓所有人下巴落地。所以聽到菊丸的話，平古場首先問了一句。
場外圍觀的眾人這次沒有發現天才的蹤跡，各個驚訝不已。知情的比如幸村，直接就沒來看，不過真田幾個人還是來了；不知情的比如白石，滿腦袋問號。現在比賽已經結束，幾個有心人已經圍到青學附近打聽消息，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齊刷刷地向菊丸行註目禮。
“不二去參加美網了。”雖然比嘉中給菊丸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差，但是後來情勢急轉直下，所以就算說他現在的語氣裏還有點不甘願，也只是因為不二送他們東西的緣故了。
木手永四郎頓悟。怪不得不二說明年可能碰不上，原來他有更高的目標。不過以實力差距來看，這件事的確在情理之中。
冰帝這邊，雖然輸了比賽，但是必須要說，大家都盡了全力，就算是輸也輸得沒有怨言。接下來的雙方握手，火藥味沒多少，倒是彌漫著一種惺惺相惜的氣氛。
“餵，那邊的小不點，下次有機會一定要比一場！”跡部站在隊頭，越前站在隊尾，所以這話基本是用喊的，所有人都側目而視。跡部大爺這又是怎麽了？
“你還差得遠呢！”越前對這種話的回答完全是一成不變的。加上跡部又戳中了他的身高，所以語氣就有點惡狠狠的。
跡部笑了。不管實力如何，他很欣賞這種進取的態度，所以他選定的部長接班人是把“下克上”掛在嘴邊的日吉。看來不二欣賞越前是出於和他一樣的原因……跡部把頭轉回來，重新掛上了不可一世的笑容：“變得更強了嘛，手冢。樺地這個對手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呢！”
手冢嘴角微抽。冰帝的跡部之前一直在把他當空氣嗎？“的確不錯。”
“還真是惜字如金啊……”跡部嘀咕了一句。周助之前怎麽會喜歡這種悶到死的家夥的？虧他還以為是個勁敵。現在看起來，一個表面隨意內心堅強，一個責任重於一切，當遷就到不能再遷就的時候，也就該是分手的時候了吧？（跡部大爺您真相了）“這次是一場好比賽，不過我不會說期待下次再見的——”想通了的跡部揚聲說道，“因為本大爺已經有了一生的目標！”遷就什麽的……他才不會讓不二遷就！
全場人面面相覷。這又是啥意思？目標聽起來不是網球吧……
當天晚上，燈火通明的跡部家主宅。管家和仆人們都屏聲靜氣地做事，因為老爺一回來就陰著一張臉把少爺叫去書房了。
“父親，如果您是為了不二的事情的話，反對的話就不用說了。”兩人沈默半晌，最後還是跡部先打破了僵局。他在考慮用自家的巨輪時就已經想到了這幅情形，那麽大的動靜不可能不引起長輩的註意。
跡部景明瞇了瞇眼睛。態度很明確，這點不錯。但沈不住氣先開口了……居然還敢對老爸說這種話，真是越來越囂張了！他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而只是問：“你知道你要為此付出多少嗎？家族的會社呢？”
“我很清楚，而且父親也和我一樣清楚。”跡部揚唇一笑，那神氣連眼角的淚痣都要一起飛起來似的，“跡部家的人從來不會在乎別人說什麽，只要喜歡的人，就一定要追到手。至於會社，股東們會更關心他們的投資回報率還是董事長的另一半？”這個問題的答案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跡部財閥並不是日本的老牌財閥，而是從跡部景明的父親跡部景仁那一代創起的。二戰後日本重建時期，許多舊財閥在民主改革中倒下了，而跡部景仁就是在這樣的經濟浪潮中抓住了機遇，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期間有老牌財閥向他拋出橄欖枝，聯姻可以給他剛起步的公司帶來雄厚的資本後盾。跡部景仁當時未婚，依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後來娶了一個在巴黎街頭邂逅的異國女子為妻。那時有很多人認為他太蠢，但是十年以後，隨著跡部財閥成為日本經濟界的新貴，這些聲音都變成了讚美。
在這樣的情況下，跡部景明到適婚年齡的時候，想給他提親的人已經超越了日本國內的範圍，幾乎可以從東京跡部財閥總部排到倫敦一平方公裏金融中心。可惜他在劍橋深造的時候已經心有所屬，也就是跡部的母親智子。論家世的話，智子只能算中下，但跡部景仁也把其他人統統婉拒了。因為他實在太受歡迎，追求的時候還頗費了一番功夫。
現在，跡部這幾句話說得如此擲地有聲，跡部景明不由得懷疑自家兒子已經為這一幕演練過很多遍了。實話說，跡部家從來就沒有聯姻的傳統，他們奉行的一貫宗旨是有能者居之。總的來說，他對兒子這樣的繼承人還是很滿意的，就是被智子寵出來了一點唯我獨尊的性格。而現在跡部的表現，不得不讓他刮目相看：十四五的少年就能有這樣勢在必得的氣勢，真是不得了啊！頭腦清醒，勇往直前，這才是跡部家的人該有的！
“看起來你是打定主意不回頭了……”跡部景明輕輕地敲著桌面，這是他思考時的常見動作。“那我應該問問，那個不二……”
“周助已經答應我了，而且他家人也支持他。”跡部信心滿滿地說。換做是幾天前，他還不能這麽斬釘截鐵；但是不二既然親口說了，那他就不會輕易反悔，自己也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
連對方的家人都搞定了嗎？跡部景明緊緊盯著兒子臉上的表情。自信囂張一如既往，還有點不易察覺的緊張，但是這裏面沒有懷疑，沒有不確定。看起來他真的必須得去會會那個叫不二周助的了……他拿起了桌上的內線電話，“小笠原，通知下去，我馬上要去紐約。”
“您這是……”跡部頓時驚疑不定。跡部景明比他想象中的還容易說服，這簡直超過了他的最好預計。但不二也在紐約，沒這麽巧吧？
“景吾，你都不準我這個做爸爸的對人選說什麽了，看一下未來兒媳婦還是可以的吧？”跡部景明站了起來，順手緊了緊領帶。他既然說了“馬上”，那就是“馬上”走。總部積累下來的事物，看起來只能在飛機上解決了。
“父親，您……”跡部還想說點什麽，但是想到他家父上說一不二的性格，又想想不二可能的反應，果斷地住嘴了。就和他父親說的一樣，一個是他爸爸，一個是他愛人，他應該對他們倆都有信心。
紐約USTA國家網球中心。
這一天晴空高照，微風習習，是個適合硬地場比賽的好天氣。由於是外圍資格賽，觀眾席上的人寥寥無幾。不二在裁判驚訝的目光和對手不可置信的表情中連下三盤，輕松解決第一輪的篩選。然後他去其他場地看了看，心裏對接下來的對手有了譜，接著自己練習去了。晚上九點，不二剛回到酒店前臺，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就迎了上去。“您就是不二周助嗎？我們總裁想要見您。”
不二頓了頓。總裁？現在這個時間，是從東京馬不停蹄趕過來的嗎？
跡部景明下榻的地方是紐約半島酒店，不二去的時候，被告知總裁在游泳，請稍等片刻。五分鐘、十分鐘、三十分鐘……一個人影都不見。這是故意給他下馬威嗎？不二默默地想，然後從沒來得及拿下來的網球包裏拿出球拍，找了個角落練起了揮拍。
“是嗎？”其實跡部景明是坐在池子邊上看文件。聽到助手的匯報，他頗有點意外。這一個真是出奇的冷靜啊……從頭到尾沒問任何關於他身份的問題，被人以游泳這種借口搪塞，居然還能靜下心練球？他啪的一聲把手裏的文件夾放下，“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孩子。”
泳池和房間只有一墻之隔。跡部景明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一道連續不斷的藍色弧線。他正想出聲，那個栗發少年已經轉過了身。“初次見面，跡部總裁，我是不二周助。”
聲音溫和，笑容完美，態度不卑不亢。跡部景明馬上為這個招呼做出了評價，不得不說，至今為止不二的表現一直在給他自己加分。“看起來我不需要自我介紹了。因為有些緊急事務要處理，所以讓你久等了。”
不二點點頭。一看跡部景明臉上的疲憊和身上完美的西裝三件套，就知道他根本沒在游泳。
“其實我只有一個問題，但這個問題我必須要當面聽到你的回答。”跡部景明單刀直入。這個孩子一點兒都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他本以為他能輕易地看透這個人，但是微笑底下的那種沈穩和冷靜卻揮之不去。這也就是說，他可以信任他的回答？“你愛景吾嗎？”他本來想問的問題是，你這樣的年紀知道什麽是愛情嗎？但是面對著不二，他完全問不出這句話。
“愛？”不二略微歪了歪頭。他設想過這種情形下跡部景明可能問的任何問題，這個也考慮過。但是一上來就是，確實讓他有點意外。“我到現在還不能確定地說那是一種什麽東西……”他苦惱地皺了一下眉，“我也知道這個回答很不可靠……或許有很多冷嘲熱諷，甚至更嚴重的問題，這都不是問題。”不二的臉上又恢覆了笑容，“我告訴了小景，無論將來發生什麽，我都願意和他一起解決，一起走下去。”
這是變相的承諾嗎？一個互守一生的約定？跡部景明震動了。不二的決心體現在走下去，而同時，他的前提是在一起。的確，感情是雙向的，不是一方願意付出就能解決的問題。一直以來，他最大的擔心不是兒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是兒子喜歡上的人不值得他那樣付出。天下父母心，作為父親，只希望自己孩子會幸福。“也許我這次真的應該相信景吾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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